Z摄江湖:从纪录片谈并不神秘的蒙太奇Ⅲ

早期电影题材的根源

    我说过卢米埃尔对电影的定性，即是记录这个世界。高昂的制作费用使得电影不得不面对商业，后起的故事片在竞争中获胜。一战结束前，法国、英国、美国甚至是晚清，所拍摄的电影都是在讲述或真实或瞎编的故事。

    在苏联电影之前，英美电影界已经在探讨电影的镜头编辑技巧。上章咱们谈过，蒙太奇并不是苏联电影学者缔造，爱森斯坦之流只是对其进行细分、归纳、总结、系统化。Bela Balazz早在之前对用于电影的编辑方法做了具体解释：“蒙太奇就是把导演摄影下来一个一个的镜头(Shot或Cut)依照着一定的顺序连结，进而将这些具有连续性的镜头综合，使它产生导演本身所意图的效果，这种创造过程可以比喻成一个工程师把一些零零碎碎的机件组合，配成一件完整的机器一样。无论有多么强烈而富有表现力的画面，也无法将画面中对象本身所持有的意义完整的在银幕上表达出来，必须在最后的瞬间（运用蒙太奇的时候）站在高一层的观点上进行组合的工作，将每一个被摄影下来的独立镜头整理并进行统一的剪接。”

    故事片的根源是小说，一般还多为中长篇小说。你可以花一周的时间看完一部小说，却不能忍受放映一整天的电影（电视剧是另一方面）。导演得到小说原本后，即要对小说进行加工。这个过程并不简单，由小说精简到小小说，再到剧本（编剧），再由导演整理成分镜头脚本（下章节我们会谈脚本的问题），最后才统筹调度，拍成素材毛片，经剪辑合成后成型。

Z摄江湖:从纪录片谈起6-并不神秘的蒙太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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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家手中的笔是超越现实的，只需简单的描述，空间、时间就能实现转换，读者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突然。作家可以尽兴的描述故事中人物的心理活动，只要读者能跟上作家的文化修养。在今天开来，通过蒙太奇镜头剪辑拼接手段，电影的叙述在时间和空间运用上，获得了极大的自由。前后镜头的切换，不仅可以从北京越到平壤，还可以从现在跨回四十多年。这是蒙太奇最简单的作用。小说创作中还有顺序、倒叙、插叙的描写手法，这又为蒙太奇带来了扩展的空间，回顾你看过的电影，采用回忆式的一定不少见。现代导演多用人物推进的方式，推到眼球特写切进往事。

    时间和空间并不是促使小说篇幅过长的主要原因，文学作者在大部头作品创作时，往往安排几条线索，同步发展。如此便给电影工作者带来了新的难题。你不可以采用播放完一条线索再跟上另一条，影像对于观众来说并不是印象深刻的。多线索故事片要求导演能妥当的处理多条剧情线索。叙事蒙太奇的门类变得更加详细。

常见的四类蒙太奇

    单线索按剧情发展叙述在电影学中称之为连续蒙太奇，按照事件的逻辑顺序,有节奏地连续叙事。镜头的连接处理完全线性，有点类似于足球赛直播（不含慢镜头回放）。连续蒙太奇自然流畅，不需要观众任何联想就能叙述完故事。不要看大它的作用，庸俗的形容它就好比流水账，即是是单线索的故事导演也会营造多条同步叙述，让冲突营造观众矛盾联想。

    连续蒙太奇参照视频：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UgG6i7BP-mA/

    以不同时空(或同时异地)发生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情节线并列表现,分头叙述而统一在一个完整的结构之中，这种镜头合成法称为平行蒙太奇。相比连续蒙太奇，它不仅扩展了影片信息量，还加强了影片节奏。观众在解读时会不时对比两条线索，自我联想矛盾，产生渲染情绪。

    平行蒙太奇参照视频：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5DXAa-q5u-c/

   将同一时间不同地域发生的两条或数条情节线迅速而频繁地交替剪接在一起,其中一条线索的发展往往影响另外线索,各条线索相互依存,最后汇合在一起的镜头合成法叫做交叉蒙太奇。这种剪辑技巧极易引起悬念,造成紧张激烈的气氛,加强矛盾冲突的尖锐性。

    交叉蒙太奇参考视频：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WiVlTVrH600/

    顺便提下前文中所提的回忆、插叙，临时性插入镜头补充解释称之为颠倒蒙太奇。它是一种打乱结构的蒙太奇方式，先展现故事的或事件的现在状态，然后再回去介绍故事的始末，表现为事件概念上过去与现在的重新组合。如《拯救大兵瑞恩》的开头进入回忆，即是这种剪辑手法。

    以上所总结的四类剪辑论，都是围绕故事片的叙事逻辑进行的，通过不同空间或时间的运动在影片中交叉，既满足了剧情发展需要，又丰富了信息量，还给观众带来了自我联想式的情绪渲染。这一切在一战前、一战中的英美影视中均可寻到。当然并未上升到系统化的理论高度。

蒙太奇的发展

    任何一门艺术都不会停留在叙事层面，特别是苏维埃政权的建立。你不得不佩服苏联的自我要求。在灌输式洗脑很成功的二十世纪初期，他们走在了历史的前列，用影像引导观众触发观众联想的方式，潜移默化的进行群众宣传。艺术上管这个叫做表意。可以说，表意作为电影的属性，意味着它从娱乐走向艺术。

    苏维埃政权建立时，俄国的电影远远落后于美国。库里肖夫的电影工作室成立后，对美法电影进行了深入研究。单纯的事实摆在面前：

    1.美国的电影场面镜头比俄国电影镜头短；
    2.美国电影场面之中的镜头没有收到现实的空间、时间的支配，能纵横自在。自由组合产生了强烈的戏剧心理效果；

    库里肖夫还发现不同空间和不同时间所摄影的素材结合后，创造出的像是同一时间同一场所的情境。更重要的是，镜头的组合不仅是电影的韵律产生电影本身的时间空间，还能表现出一种思想。导演的表达就是通过这种蒙太奇构成来表达。他的学生迭孟先格综述了这一理论，并对如何创造蒙太奇进行了15大分类。

1.场所变化蒙太奇，即场面转换；
2.摄影机位置变化蒙太奇；
3.摄影角度变化蒙太奇；
4.细部描写蒙太奇；
5.将一事件的细部片段按照顺序罗列表现蒙太奇：如失火、消防车、警车、急救车分别疾驶现场展开抢救工作；
6.现在和过去场面蒙太奇，如回忆；
7.现在和未来场面蒙太奇，如幻想；
8.进行中的两个平行事件的同时表现之蒙太奇；
9.造型对照蒙太奇，如描写强国入侵，另一场面描写落后国家不甘沦为殖民地而奋勇备战；
10.题材上，构图不同，但最后内同给观众心理效果一样的两个场面结合蒙太奇；
11.摄影机位置随着不同镜头变化逐渐接近被摄对象——集中蒙太奇；
12.摄影机位置随着不同镜头变化逐渐远离被摄对象——扩散蒙太奇；
13.片中角色所看到的景象——主观镜头蒙太奇；
14.同一场面反复好几次之蒙太奇；
15.组合两个不同的画面，洗印在同一画面——叠像蒙太奇。

    你会发现其中大部分在前文的叙事蒙太奇中已做更系统化归类，这种分类虽然粗枝大叶，却十分好懂，我列举该的意思并不是让你复习或深入了解，要特别强调其中已经出现了叙事蒙太奇里所不曾出现的镜头剪接手法。第九条在今天称之为对照蒙太奇；第十条所提出的题材、构图均不相同的镜头做了拼接，则被定义为隐喻蒙太奇。不要小瞧这两点新发现，直至今天隐喻蒙太奇、对照蒙太奇仍然是导演表达主观思想、批评精神的重要手法。当时的普多夫金、爱森斯坦从中收获颇大，撇开艺术形态不谈，作品在艺术上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苏联电影学家最后将表意蒙太奇做了更科学的系统化，影响至今。

    保证叙事和描写的连贯性的同时,表现超越剧情之上的思想和情感。本着该原则创造出的剪辑技巧称之为抒情蒙太奇。它是一种最常见、最容易被观众（当时）接受的方式。《乡村女教师》中，瓦尔瓦拉和马尔蒂诺夫相爱了,马尔蒂诺夫试探地问她是否永远等待他。她答道:"永远!"紧接着画面中切入两个盛开的花枝的镜头。在今天看来该类镜头显得做作，原因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结果，观众已经不需要刻意的空镜头表意才能读懂导演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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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画面镜头组接或声画有机结合,形象生动地展示出人物的内心世界，用于表现人物梦境、回忆、幻想、思索等精神活动，这种表意手法叫做心理蒙太奇。画面和声音形象的片断性、 叙述的不连贯性和节奏的跳跃性,声画形象带有剧中人强烈的主观性是心理蒙太奇的主要特征。

    心理蒙太奇参考视频：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4f20Wc3wugg/

    将不同事物之间某种相似的特征突现出来,以引起观众的联想,领会导演的寓意和领略事件的情绪色彩，是隐喻蒙太奇。普多夫金的《母亲》一片中将工人示威游行的画面与春天冰河解冻镜头拼接在一起，比喻革命势不可挡。爱森斯坦也曾将屠杀工人与宰牛镜头穿插在一起，表现工人命运悲惨的主题。

    最后一类表意蒙太奇方式是对比蒙太奇。通过镜头或场面之间在内容(如贫与富、苦与乐、生与死,高尚与卑下,胜利与失败等)或形式(如景别大小、色彩冷暖,声音强弱、动静等)的强烈对比,产生相互冲突的作用。

    表意蒙太奇并不能脱离叙事蒙太奇而独立存在，它只是叙事手法中能更强烈的传达出导演心理意图的剪辑方式。不幸的是苏联电影人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在意识形态的支配下，爱森斯坦认为蒙太奇即是一切，导演的构思即是蒙太奇，电影是为宣传为政治服务的。到了后期，爱森斯坦一边极力抵制有声电影，一面筹备拍摄《资本论》。谢天谢地，西方电影界吸收了苏联电影学的精髓，除卓别林外，导演们都接受了有声电影。

    作为公认的苏联电影学派代表人物——爱森斯坦，在叙事和表意层面外，还提出了理性蒙太奇。该理论复杂抽象，对现代电影的影响并无太多直接性，笔者不做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