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摄江湖：李进同志的相机和阳光十六法则

李进同志的相机和阳光十六法则（一）

    两周前我在微博上发了一个真实的段子：

    “上世纪六十年代，在超英赶美的全民嗨大风潮下。江青要求上海照相机二厂做红旗照相机，介于德国照相机、哈苏照相机已经达到六百分之一秒的快门速度，江青认为我国的优越性应该在快门速度上重点体现出来，于是要求快门做到千分之一秒”

    “当时国情是1/500也做不出，一厂的东风相机，是纯粹买来德国零件组装的。二厂接到快门过千的最高指示后，不敢怠慢。总工程师孙晶璋想了个损招，‘在一千分之一秒的时候，光圈缩小一点，快门原来开的那么大，我就开小一点，一下子就达到了。但是光圈原来是2点8，我只能用到4了，江青也不懂，就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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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很多脆弱的中国人，在情感上是不好接受的。毕竟东风相机曾经意味着“填补了国内不能生产高档相机的空白”，事实上它只是个进口零件的组装品，造型都是山寨哈苏。爱国的你愿意还是不愿意，事实摆在那儿。想骂我民族虚无主义，说去好了。写这篇文章的目的，是解答很多网友对江青同志测光的困惑，顺便八卦下我也很喜欢的海鸥相机。事实上我很崇拜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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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进同志的相机和阳光十六法则（二）

    江青同志是个半路出家的摄影师，她只是纯粹的喜欢摁快门的感觉。我丝毫不怀疑她后来会掌握一定的摄影知识。可目前的文献记载，她是让别人构好图，测好光，对准焦，毛主席的好学生来完成最后的动作。孙晶璋要糊弄的是深谙摄影的新华社记者。

    要搞清楚一个前提，当时的照相机是不可能有内置测光表。59年pentax才开发出成熟的现代单反相机，机内测光是后来很多年得事儿了，至于中国是哪年才引进该技术，我未查到相应文献。没有测光表参照的年代，摄影师必须要背诵阳光十六口诀，以控制曝光，再通过倒易率换算出想要的光圈快门。

    阳光十六法则是菲林国际标准化后，摄影前辈们用经验总结出的心算测光法。菲林国际标准化是指各国对感光度的标准达成了统一，此前德国描述感光度的单位为DIN（德国工业标准化协会）、美国为ASA。统一后，规定使用ISO作为感光度计量，DIN21°对应ASA100、DIN24°等于ASA200……..以此类推。统一后的感光度采用了ASA计量方式，描述改为ISO。

    经过一代摄影师的拍摄摸索，总结出一条重要经验。在晴天的午间阳光照射下，使用ISO100的胶卷，F16的光圈和1/100秒的快门能获得准确的曝光。照相机上的快门拨盘并没使用倒数表示，如此快门和ISO在数值上实现了一致。阳光十六的说法应此而生——“在晴朗天气的午间，拍摄能被阳光照射的景观，当感光度ISO值与快门同步时，16的光圈可获得准确的曝光。”该句得到的数据其实有多种衍生。如使用ISO400时，快门可使用到1/400，满足抓拍运动物体的要求。除此以外，利用重要的倒易率①，还可换算出ISO100、T1/200、F11；ISO100、T1/400、F8；ISO100、T1/800、F5.6…….②你会看到在该照度下，阳光十六能满足你想实现的各种效果。我指的是光圈能控制景深；快门控制画面清晰程度。

    仅一条阳光十六无法满足现实的摄影需求，你不能总在晴天的阳光下取景，要命的是它指的还是午间阳光照射下。再精细一点条件是，非高原地区、非冬季。还有更多的天气条件需要摄影师去总结曝光规律。人们很巧的发现天气差一个等量级，光照度就下降一倍。于是有了多云十一；阴天八；阴云压顶五点六；雨雪天四。当然这里指的都是午间的曝光控制。晴朗天气的黄昏时分，光圈需要控制的像雨雪天一样。阳光十六最终形成一套完整室外天气的曝光口诀，至于随着太阳西走，照度下降而所需的曝光补偿，就要摄影师自己摸索了。

    别觉得按时间推断曝光补偿很困难。当时的主流记录介质黑白菲林有着相当高的动态范围——宽容度。即使曝光不足两三档，只需在暗房中延长显影时间，同样能获得准确曝光。举个例子说，在晴朗的下午四点拍摄，将光圈从16扩大到11，再以倒易率计算想要的光圈快门，五点时以8计算，五点后阳光骤减，补偿的步长加大。我不能担保底片的曝光能准确无误，但暗房绝对能让你拿到准确曝光的照片。

    说回我们原来的故事，新华社的记者，江青同志的摄影助手就是这么干的。孙晶璋给相机的快门设置了一个卡位同步拨杆，快门在500以下含500时候，该拨杆不被启动，光圈值即是设置值。快门旋至500后继续加速，旋即推动拨杆，拨杆将光圈收缩一倍，此后调节光圈环，所得光圈比数值显示要小一档。孙先生说江青不懂好糊弄，我是不同意的。假设以下情况：相同场景，相同被摄物，相同的焦距相同的拍摄距离，等待不同的光线十分，分别以500的快门和1000的快门拍摄，光圈始终设置最大2.8，得出的照片景深将完全不同，后者更大。我分析是智商缺陷才发现不了。

李进同志的相机和阳光十六法则（三）

    再来说说东风照相机、海鸥照相机。中国的照相机产业起于1958年，相比德国小画幅便携相机（徕卡）晚22年，但一起步就达到德国水平。据孙晶璋回忆，二战后朱可夫将军报复性抢劫了德国蔡司等光学企业（纳粹曾在乌克兰实行了焦土政策，我认为朱可夫将军此举有血有肉，虽不提倡，但说反人类就过了），并在乌克兰建立基辅相机厂，到1950年研发出成熟的相机。其中有个很有意思的插曲：蔡司所在的德累斯顿相机工厂为盟军占领区，后根据雅尔塔条约将该区划于俄国人。巴顿将军撤出时带走了126名光学工程师③。现在你能理解苏联人为何要花五年的研发时间。中国的相机工业一起步就达到了德国水平，就不需要过多解释了。尽管上海牌照相机产值很低，但在1964年就实现了出口。海鸥的品牌在随后诞生，出口国认为上海作为产地，不可重复使用为注册商标。上海相机厂决定用熊猫做商标，设计好logo后，主要的出口国中东地区穆斯林国家认为，熊猫看起来很像猪，经协商后，1968年中方接受了对方的品牌要求——海鸥。六十年代最高指示“支援小三线“，上海照相机厂被发配的七零八落；65年最高指示“ 填补国内不能生产高档相机的空白”，投入了大量的资金指派上海东风相机照相机厂试制生产中国的高档相机。上海东风厂的贫下中农工程师④组成攻关研制小组，在“赶超”上下功夫，首先要赶上哈苏500C。同时，在赶的基础上还要超过它，设计出具有中国特色的东风相机。终于在1969年年底用德国零件组装出东风样机。1970年至1973年，东风相机合计生产97架，定价八千人民币，为国家级礼品⑤（徕卡算什么）。最后这批相机给了江青、王洪文、陈阿大（王洪文的狗）。

东风照相机

    上海东风相机厂研发东风时，江青命令二厂制造红旗牌照相机。本文重点提到的虚假快门即是红旗相机。

红旗照相机

    东风和红旗是最高指示的政治任务，最为重要，压倒一切。弄虚作假的度过了相机发展的黄金年代，七十年代后日本相机雄霸世界……

李进同志的相机和阳光十六法则（四）

附：
① 倒易率：曝光量（E）＝照度（I ）×时间（T ）。从曝光公式可以看出，光照度和时间的量值可以互相置换，只要曝光量相同，感光片上得到的曝光效果应到是一致的。这种相互作用的关系，就叫做倒易率。对实际操作来说，光圈开大一档，在快门不变的情况下曝光量增加一倍，而当快门提速一档，曝光量将不变，以此类推；

② T为快门时间（单位秒），F为光圈数值；

③ 不要想的那么龌龊，美国随后把工程师还给了西德，并提供资金在奥伯考亨重新建厂，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西蔡；

④ 毛主席说要好马好枪来生产，不放心成分不好的人，家庭出身不好的一律不准在一线工作。孙晶璋师傅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但最后连组装也弄不利索，才偷偷请他回位；

⑤ 在新加坡举办的中国古旧相机的拍卖会上，一台东风相机最后成交价为11万元。

⑥ 参考文献：《中国国产相机年鉴》《中国制造-1968海鸥相机》《网易专访上海照相机二厂总工程师-孙晶璋》

附2：

被誉作经典的国产相机（来自上海照相机厂）

海鸥旁轴取景相机

海鸥菲林单反相机

海鸥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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